刚刚过去的周末,美国副总统万斯在慕尼黑安全会议上的一番发言,让整个欧洲为之震动,尽管此前对特朗普新政府的态度有所估计,但现场听众依旧“目瞪口呆”,“没有掌声”。

而对于欧洲最为关心的对华态度、俄乌问题,万斯则轻描淡写,一笔带过,更让欧洲难掩失望之情。

对此,观察者网连线全程参与本届慕尼黑安全会议的安全问题专家周波先生,请他为我们介绍现场情况,并分析欧洲下一步的战略走向。

【文/观察者网 唐晓甫】

观察者网:今年的慕安会,是特朗普重新执政后的首届安全会议。从这两天您和现场欧洲学者的交流来看,他们对特朗普重新搅动全球秩序,有怎样的期待或者担忧?

周波:今年的会议有两点出人意料。首先,由于会议主要面向西方观众,美国副总统万斯在讲话中并未就与会者普遍关切的乌克兰问题提出具体的解决方案,几乎完全未触及乌克兰事务;其次,尽管美国政府认为当前中美竞争是重要议题,大家都预期万斯的发言会讨论这一议题,但事实上,会议中关于中美关系的论述也极为有限。仅有一句涉及中国的简单表述,并未对中国的现状或发展进行详细探讨。

相反,万斯花费了大量篇幅猛烈抨击欧洲在“基本价值观”上的倒退,还列举了包括欧洲因为“俄罗斯干预”而裁定罗马尼亚总统大选无效等多个国家的情况。同时万斯还在演讲中直接攻击了德国内部事务,批评了德国主流政党过去一直致力于构筑一道政治上的“防火墙”,拒绝同反移民的极右翼“德国选择党”共同组建政府,其言外之意在于支持“选择党”参与选举。

美国副总统万斯在慕尼黑安全会议上发表讲话,大肆批评欧洲视频截图

但德国总理朔尔茨对此明确表示反对,认为“德国选择党”带有纳粹色彩,与德国的民主价值观背道而驰,对万斯的演讲表现出了不理解和愤怒。朔尔茨的言辞引发了现场长时间的热烈掌声。

总体而言,美国代表团在本次慕尼黑安全会议上的表现出乎意料,相关表态加深了西方对美国的失望情绪,进而可能促使其他一些西方国家进行某种战略调整,而这种调整对中国来说或许具有一定的利好作用。

例如,冯·德莱恩在万斯之前发言,我能感受到她作为西方的代表,虽然极力保持镇定与风度,但其言语中仍隐含着对美国的不满与苦楚。此外,冯·德莱恩在讲话中也隐含了一丝警告,强调欧洲作为一个庞大市场的重要性,暗示欧洲绝非别无选择。

当然,这一表态不应简单地将当前局势解读为美欧脱钩或欧洲不可逆转地转向中国,而应该更多地解读为西方表现出对美国的不满。换言之,如果美国能够及时扭转态度,以笑脸甚至拥抱示人,欧洲将迅速恢复原有的立场,继续强调共同的价值观及盟友关系。从中方角度看,这无疑为调整中美及中欧关系提供了一定机遇,但也不宜对此抱有过高预期。

实际上,在本次会议之前,尽管冯·德莱恩在欧洲被视为对华最为鹰派的代表,但她还是对中欧关系发表过一些积极评价。她发言所传递的信息表明欧洲似乎正在进行某种战略调整。然而,这种调整也可能仅限于战术层面,旨在向美国表明欧洲还有其他选择。我们仍需拭目以待,不能过分解读。

2月14日,冯德莱恩在慕尼黑安全会议发表讲话,仍旧强调一个更强大的欧洲将与美国一起遏制双方面临的共同威胁,因此美国发起的“贸易战和惩罚性关税毫无意义”视频截图

观察者网:今年慕安会的主题是“多极化”,而我们都知道奉行美国优先策略的特朗普政府,一直是反全球化、多极化的,更倾向于大国联盟。所以今年提出多极化的主题,是有意针对特朗普吗?或者说,在特朗普阴影下,下一步全球多极化会面临怎样的波折?有没有取得新进展的可能?

周波:慕尼黑安全会议具有悠久的历史,其创立于1963年,始终坚持以欧洲视角审视全球局势,这也成为慕安会的显著特点。从历年发布的报告中,尤其是近年来的报告,可以看出会议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西方内部日益显现的失落情绪。我曾五次参加慕安会,其中有一届会议的主题是探讨“世界秩序是否正处于分崩离析之中”。另有一届会议以“非西方化”为题,报告中有一句话非常关键:世界正在非西方化,西方本身也在逐渐非西方化。

2024年慕尼黑安全会议主题报告中提到“双输”,比较多的体现出一种情绪化倾向。而今年的会议则以“多极化”为主题,较之以往更为明确地指出了一种方向性的发展趋势。这种转变实际上反映出西方对自身局势的一种无奈与被动——曾经对未来充满幻想,如今已不得不面对现实世界所发生的深刻变化。我认为从认知层面来说,这种调整无疑标志着一种进步。

另一方面,从会议主办方的角度来看,今年的会议主席克里斯托夫·霍伊斯根就明确提到,他们邀请了更多非西方国家参与会议。我在前年的会议时就已经注意到这个现象,来自非洲及亚洲的一些国家代表已经开始活跃于此。如今,会议正努力摆脱单一的西方视角,力求实现多元化。

我觉得“多极化”是慕安会经过多年观察后对当今世界发展趋势的整体判断。正如我之前提到的,他们早已意识到世界正朝着非西方化的方向发展。以伦敦为例,根据统计数据,约三分之一的居民出生在外国,现任伦敦市长萨迪克·汗(Sadiq Khan)和前任荷兰鹿特丹市长艾哈迈德·阿布塔勒布(Ahmed Aboutaleb )都是移民的孩子,后者甚至不是在荷兰出生的。所以这种非西方化趋势在全球范围内愈发明显。

随着全球化的推进,现在西方外国移民和本国公民的隔离感被大大削弱了。而人工智能等技术的发展,大大加快了人类活动的交流速度,东西方之间的隔阂正被逐步打破。因此,慕尼黑安全会议的变化只是对这一现实的反映。然而,面对这一变化,西方国家需要进行何种调整,恐怕并非一蹴而就,这一过程可能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才能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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